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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寒夜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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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丄 母親的信

七月的石巢很是難熬,悶熱的空氣在地下幾乎沒有流通,我幹脆不再睡床,而是正日躺在蛇背上汲取涼氣。

這時我開始想念天空之城的風了。

“不行。太麻煩。”父親放下手中的羊皮卷子,語速放的很慢。我懷疑父親是如何在這樣悶熱的地方如常端坐的。

再次被拒絕的我,悶哼一聲不再說話,手上驅著白蛇向外游走。

父親也沒有理會我任性的無理,我便依舊栽住在蛇背上,任由它在石巢數不清的長廊裏四處游走,尋找個蔭涼些的地方。

忽而蛇腹下傳來“唰、唰”的聲音。

我坐起身來向下望,竟不知何時來到了石巢最深處,蛇腹下刮過的是凹凸不平的砂巖。

是巨大的砂巖室。

灰色的穹壁比石巢人工開鑿出的甬道裏寬敞幾十倍。

我從白蛇身上跳下,它就逶迤著身子攀上石柱去了。

我翻找了巖室內的陳設,大多數物品均是父親的舊物,大概出於某種原因沒有被丟棄掉的部分。

一卷玻璃瓶內的羊皮卷引我好奇,我打算把它從瓶內倒出來,竟發現它是懸空在瓶內被某種忍術固定住的(手臂能夠伸進去抓住皮卷,卻無法將它取出來)。我從未見過父親對哪件物什保存的如此特別,因而越發的好奇的不得了了。

初時我抱著瓶子在桌前站著,後來又坐下,躺下,騎在瓶子上,諸如此般,終而百般智慧與術都用盡,瓶子也未曾開過一絲的縫隙。

出於好奇而不得的煩躁情緒,最終我囑咐了白蛇之後,親自鉆進瓶子裏面去了。

“老師:

請允許我在這封信裏延用這個不能再說出口的稱呼。

見信如面這種話就不要說了,實因至今如此我無法也害怕與您再見面,我想您也厭惡我的臉了吧,現在。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且我並不知道這封信最終是否能夠順利到達您的手中,也不確定您是否會知曉它的內容,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話想要對您說。

從何說起呢。

先說我的預感吧。

木葉本次行動傾巢而出,而我時常覺得淚在眼內,悲傷的厲害。

在動筆之前我想了幾天,才下定決心要以“最後一封信”的名義來寫它的。

插一句特別想告訴您的事吧!在北面林子裏撒的紅豆種子居然長出綠苗來了,其實我不確定它是不是您種的那顆紅豆,但是它破土而出了。

所以,如果我無法歸來,請您在來年的這個時候再去看看吧。

之後再來說說我的事。

從您離開之後的下個月起,我發覺體重日增,且身體諸多困頓,靜音來探望時才告知我,竟然做了母親了。

您會驚訝嗎,哈哈。

雖然現如今,我和您到了如此境地,但是他卻給我不一樣的心情了。

與我們之間不同。

對我來說,從來您都是遙不可及的中天之月,而現在,我不再是一個人了。除了追趕和仰望月亮之外,我在地上就像平凡的果樹一樣能夠開花結果了。

即使明日之事讓人擔憂。

其實我現在渴望得到您的幫助。

您在我心中一向是強大而無所不能的。

孩子現已經到了七月頭上,我猜我沒有機會撫養他了。

我明日將啟程趕往戰場,希望您能與我在戰場相見。全做是最後一次約會吧。

另外,請您給他或者她一個名字,您的學生我由於不遵教導,該讀的書幾乎都沒有認真讀過。

本來不想說這些的。

但是,即使是追逐月亮的我,也希望偶爾能得到一次“不是一廂情願”的結果吶。

禦手洗紅豆

上。”

>>丅 被賜予之名

轉入九月之後夜裏就開始變涼了。

我在距離石巢不遠的幾之裏外發現了谷河,谷河很長,附近一帶是低矮的綠色植物的棲息地,我著迷上了水流的聲音,潺潺的聲音仿佛能夠沖刷一切煩惱。

月近中天,深藍色的夜空廣闊無垠。我躺在唯一一棵樹的枝椏上,一切寂靜,只有我的呼吸聲和隱約的水流聲。

我喜歡在薄涼的空氣中深呼吸,讓所有的不順暢都暫時遠去了。

那日我看到了母親的信,後來昏昏沈沈不知何時才脫離結界。

睜眼看到父親正坐在我身邊垂頭看我。

“為什麽不帶她走呢?”我睜著眼望了父親半晌,才帶著酸脹的眼睛去質問他。

“那是她的選擇罷了。”等了很久,父親才回答我,依舊是悠悠的平淡語氣。

他的態度讓我悲憤交加,我發狠的坐起來對他吼,“所以您這位無所不能的大人只能在戰場上為她剖腹產!鐵石心腸!”

“我只是滿足了她的要求。”

我掀開被子光著腳跳到地上,悲傷和憤慨令我瑟瑟發抖,我不甘的看著他的臉,企圖尋找到一些愧疚和懷戀的神情,然而,卻一絲都沒有。

我的心境如墜冰窟,父親盯著我的動作,又說,“況且在做手術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沙啞的聲音裏居然隱現笑意,當我腦海中閃過父親與叔父在戰場上成堆的死人中為一個死去的女人做剖腹產的畫面時,我對平時迷戀的、父親微帶笑意的聲音,產生了深深的厭惡與恐懼。

我不想再和他交談下去了,只能用雙手掩面,哭著請他離開。

“您走吧。一直承蒙您的庇佑我非常的榮幸,因為您是一位那樣冷血的人。”我瑟縮著背抵著墻坐下,“我終於明白,也許我們的愛只是為高高在上的您帶來包袱與麻煩,您不愛她,您也不愛我,因而我們的仰慕與迷戀在您眼中只是笑柄罷了。……所以,請您自由自在一身輕松的走吧,……癡人說夢也總該有結束的一天。我會轉告她的。”

等了很久都是一直的沈默,我胡思亂想著就快要睡過去時,父親輕輕嘆了聲氣之後,腳步聲漸行漸遠在廊裏消失了。

我已經蜷的全身發麻不能動彈,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路哭著離開了家。

不知走了多久,漫無目的的踉蹌前行,直到我已經不能再流出眼淚來,才來到了這裏。

此刻我望著深邃寂靜的夜空,非常的想念她。

我試想著未曾謀面的女人的一顰一笑,她有著和我一樣的紫色頭發。

生命的意義是什麽呢?如果不能得到愛,孤獨的承受著的——漫長的生命,又有何意義呢?

我閉起眼躺在樹枝上無聲哽咽。

風吹動植物們發出沙沙的響聲。

“難道你打算再也不回家了嗎?”樹下傳來熟悉的沙啞聲音,我頓時睜開眼身體僵硬住不能動彈。

不敢相信父親會真的來尋我,我僵著身子屏住呼吸一動不動,靜靜聽著樹下的動靜。

“天氣涼下來了,真好啊。”我聽到他這樣說。

“春天的種子總是在夏天才能盛開,而到了秋天就是結出果實的季節。”

“等到了冬天,河流會結冰,來不及逃跑的魚兒就會凍死在河裏,花呢,結出果實之後即使很不情願,也會迎來葉子落光根莖被凍僵而死的時刻。”

“流雲討厭的夏天,花兒們卻最華麗的盛放著。”

父親語氣輕柔充滿了蠱惑的力量,我禁不住偷偷向樹下瞄去。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浴衣背倚在樹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謫仙。

“世事本就無常。生命無論是十年還是幾十年,都是一樣的短暫,經歷悲歡離合之後心甘情願的死去,是很多人難及的幸福。”

“所以,您要說什麽?”我忍不住打斷了他,坐起身來垂下雙腿蕩著。

“她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曾經花費了很長時間來記住一首詩。後來她邀我去修行,對我說,‘老師,我能為您念詩麽?’,我當時覺得這孩子滿臉通紅的樣子非常有趣,於是我說,‘念錯了就不能吃晚飯哦’,她便念了一首根本沒有斷句的詩……”

“思君戀君,心向君,忘我隨雲,奈何身不隨心,空任孤心對流雲。 思念註伊人,心已離我身,癡狂迷惑相,竟自不知津。吾心非汝心,所感兩相異,日暮歸途窮,欲告亦無力。”

“所以在你出生的時候,我便想起了這首詩。”

我從樹上躍下,向著石巢的方向走回去。

我不知道父親是否在我身後,還是在那裏望著我歸家。

可能我真的是一個身世不幸的人,但我無法放棄那些讓人痛苦又沈湎的愛和悲傷。

以此名存於世間。母親的思念,與父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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